哗的一声,那些插在幽深洞穴两侧的火把立即被点燃。巧瞪大眼睛跌跌撞撞的走了回来,瘫坐在地上。他看着像是一个刚刚急行军结束的可怜步兵,凹陷的眼睛失神的看向洞顶。约书亚同样不好受,自认为体力优良的他撑着膝盖在洞口喘气,从来没感觉过剑这么重,也从来没爬过这么高的山。密探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颤抖着石头,沉重又不听使唤。他解开上衣铠甲上的皮带,高处的晚风吹拂着湿透的衬衣,格外凉爽。赤红的半圆落日燃烧着森林的天际线,黑暗已降临在地面。好吧,至少他没摔死在半米宽的绝壁过道上,至少没抓到松动的石块。
“洞……洞里面……一切正常。”巧的呼吸急促且短暂,听起来不太妙。
“我以为……”约书亚用袖口擦了擦汉,望向下方缩小了几倍的星月湖,夜空呈现其中。“你会把传送门开在山间,而不是他妈的山顶。”密探将水瓶倒转,一滴都没有了,随后男人绝望的放下了双手。
“哈…哈哈,”巧的笑声如生锈的齿轮,他勉强把头撇下一侧,并且闭上了眼睛,“休息一会,一会。”他开始运用魔法,复杂且密集的魔力网构成了如世界树一般的宏伟图案,和爱丽丝美丽醉人的玫瑰花大相径庭。
“魔力网的衰退还会影响你的体力吗?”约书亚也坐到了地面上,“别告诉我你以前也这样爬上爬下的,”密探摆了摆手,“怎么说,我都不会相信的。”
“两个问题嘛,”魔法师仍然低沉着头,但已缓和了不少。“传送门,其实是一种非常科学的魔法。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好理解吧?我也不知道我的说法有没有错误。”他思考半晌后认真的解释道,“首先是分解,然后才是传送,最后在设置好的目的地重新构成人体。嗯——很奇妙吧?所以,分解并不是消失,而是极快的速度进行物质的发送。那么,出发点和目的地之间就不能有过多的干扰,毕竟你也不想出意外卡在石头和土地里面吧,亦或者失去手臂或者大腿吧。”
“北方没少出现这样该死的事故,”约书亚回想起那个被削去半个身子的可怜人,虽然记不起那人的名字了,但他带来的血腥一幕还是历历在目。“这是因为他们通常将目的地设置在地下吗?”
“可以算进一部分,”巧恢复了活力,魔力网也逐渐淡去,他伸了伸懒腰,“但我相信更多的诱因还是粗鲁的北方佬水平不够罢了,而且他们通常也不太喜欢去维护已经修建好的东西。啊,别担心,正是因为我也不太喜欢维护,所以才把传送门设置在了山顶。”
“魔法师们有很多事要做对吧?”密探时长半个月都见不上爱丽丝一面,特别是呆在国王宫庭等待的日子,不过好在每次重逢都十分激情。
“综合考量的话,你的这句话可能只限于北方的法师们。”魔法师虽然语气没什么变化,不过却留露出了不屑的神情,“说实话,一心一意追求功名利禄的家伙,大部分都很弱小。我也不是因为繁忙才没有维修这些传送门,我足够强大,我能够问心无愧的说,我的每一次传送都是完美无缺的。”巧打了个响指,“都是非常科学的,哈哈哈哈,近来我一直认为严谨完全可以与科学挂钩。”
“原来如此,我还以为你们魔法师都不太看得上科学这种歪门邪道,”约书亚耸耸肩,“火药、元素等等化学在魔法面前还是太过肤浅了。”
“其实不能这样说,”巧驳斥道,“这两条路都是未知的,他们具有相同的恐怖的可能性。只不过是我们魔法师先行了一步,所以才让科学看起来覆盖的实施面太小了。我不能理解为什么看不见的元素可以让火药产生爆炸,我也不能用魔法代替工匠们制出火药,这就是科学和魔法。”
说起来,约书亚非常讨厌火药。火枪比起来十字弩拥有更好的隐蔽性和威力,他害怕能轻易致剑客于死地的东西。魔法也大致相同,但使用者更少,只有在战争中才能对其力量一探究竟。
“至于体力,”魔法师心不在焉的看着悬崖之下,“在魔力充沛的时代,我能够用塑形魔法轻而易举的进行几百米垂直的俯冲和跃起。”他微笑着摇了摇头,“现在的话,我只怕我变成火焰就回不来了。”
“真让人羡慕,”密探感慨一句。“拥有如此的力量。”
他老师的老师在罕斯卡尔的书堆里扎根数十年,只研究出了简陋的法印。但老密探们用脑子游说各国玩弄人心,运用纵深且联系紧密的人脉网代替魔法网,在政局上一度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魔法师们。只可惜约书亚为了救下被囚禁的爱丽丝,彻底打破了前辈们留下的平衡。在寒冷的季节,佣兵团和兰斯特洛的士兵们撞开了动结着冰霜的要塞大门,在如羊群般的学徒间展开屠杀。他在山尖的风雪中无力的看着同伴们勉强维持的防线,那硕大的火球在上空凝聚,即使相隔数里也可以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。最后,他开始庆幸自己不在其中。
“这没什么,魔力不是取之不竭的。”巧不是在谦虚,他打了个哈欠,“缓过来了吗?没多远了。”
约书亚点点头,尽管他还不是很想继续。密探搀扶着布满青苔的墙壁,驱动疲倦的双腿继续接下来的道路。洞窟的地面意外的整平,大概是为了方便运输由内挖掘出的石料。人工开凿的痕迹很明显,鹤嘴锄才能造成如此光滑的切面。两侧火光燃烧旺盛,但也不能够完全照亮宽敞的道路,中间堆积的阴影在远处逐渐放大。
“和我有矛盾的家伙,都会被我用传送魔法送来这里开凿洞穴,现在来看算是未雨绸缪了。我们之前上来的地方,就是逃跑的人日积月累走出来的。”魔法师站在火把下停下脚步等着约书亚,随带讲解着放地址的历史。“不过,始终都是送来的比逃出去多,几乎全世界各个种族的人形生物都来过这里。”
密探把因为缺少固定件而四处晃动的烦人长剑取下,从胯部转背到身后,每一次跨步剑柄都会磕碰到他。约书亚揉了揉着酸痛的肩膀,加快脚步前行。他触摸着由血肉之躯开筑的岩壁,仿佛还能听见曾经在这的劳工们的谩骂声,那些人的怨恨与绝望被永远的刻印在沉默不语的石头里。
“很残忍。”约书亚见过他那些终身埋在地下永无止境劳作的矮人朋友们,蜷缩到北方的少数族裔们依旧被排斥和压迫着。
巧转动脚尖扭过身去,步调轻盈。“除了失去自由这一代价,这里可比外面活滋润多了!每天用送来现成的水和食物,一周两天的休息,已经比太多的活轻松了。更别提还是在饱受战乱的国家了,我觉得我的将士们还算士气高昂。你能在北方找到没有生命危险的好活吗?”
“可仍然有人逃跑不是吗?”约书亚立刻一语道破,“剥夺智慧生物的自由是最卑劣最邪恶的罪行。”
巧停下来哼了一声,他一边伸手打光一边冷酷的笑道:“那死亡才是你追求的自由,只有死亡才使不受任何人摆弄的方法。”在魔法师手心光芒的照耀下,一堵高达五米的石墙披露在了眼前,犹如古老的守护者阻挡住了去路。“哪个愚蠢的家伙来过这里了,我应该走的再深一点的。”巧不爽的蹲下身,伸出手指检查石壁与地面连接的区域,“表面粗糙而完全不同,时间不超过一个月。”
“你看上面,并没有完全封死,”约书亚发现了在光线下洞穴顶端的阴影处,“你预估的时间可以再缩一缩了。”
“另一头也没有光,”魔法师抬起手戳着下巴,估算着不容乐观的局势。“不速之客把我隐藏的连接魔法线路也切断,看起来对方还精通魔法。”
“他凭什么认为你会选择这里?用一个荒废了百年的传送门。”密探解开了背上剑鞘的上两个纽扣,他反压手指,原地用弓步拉伸着已经有些僵硬的韧带。纵然瞧起来有点傻,但战前的热身运动至关重要,约书亚不想因为不稳定的身体劣势而陷入危险的泥沼。
“预言……”巧嘀咕道。他拉开他那装饰有龙形银色徽章的腰包,“对方预言了他的同行者,或者是你,但相比较是你的可能性不大。嗯——所以对方至少有两个人,甚至更多,如此有备而来大概率也是我的仇人了。”魔法师掏出三捆用紫色丝带捆绑的羊皮纸,“听好了,约书亚。这分别是电气瞬移,火球术和雷电箭。皆是一次性的法术卷轴,使用的方法估计就和你的法印一样,只要你激发其中剩余的魔力就可以触发。后两者不需要我说明,但电气瞬移你切记要瞄准方向,在这样狭窄的地方,你只能向前或向后使用。”
“明白了,”约书亚接过卷轴,右手抽出被火光染上橙黄色的长剑。“对了,巧,谢谢你帮我重新找到她。”
“一件代表我诚意的礼物,”魔法师神思恍惚的看了一眼垂向地面的剑尖,“她真的很美丽……爱丽丝。哼哼,和你的那位魔法师女朋友同一个名字。”
约书亚点点头,用浮华法印熄灭了左侧的火把,留下的光亮会第一时间吸引对方的注意力,然后是黑暗。他半蹲在道路中央,巧则为自己添上了一层铠甲式魔力流。
“我会粉碎支撑着这一堵墙的魔力,”巧的声音一如既往,优雅热诚,“你见机行事,不要担心我,也不要因为我停下进攻的步伐。”
密探用剑面拍了拍魔法师的大腿,洞穴中的安静的只剩下了空气流动的声音,石墙的根基在逐渐溃散。最大一块基石被粉碎,墙体彻底倒塌。等待总是煎熬的,约书亚如山猫一般窜地而起,灰尘和微小的碎石块扑打着他的脸上。
巨大的骇人雷声打破了沉寂,缠绕着魔力的白色曲线在密探的脸畔右侧亮起。但准确来说,它只是不同于黑暗的颜色,约书亚并没有从魔法的源头看到施法者。伴随着嘈杂的滋滋声,约书亚立刻朝着魔法攻击的另一面滚去,反应过来了,蓄能完毕后的无光闪电并没有击中他。很好,他躲开了,还没有被看见。
巧的反击开始了,赤红色的花骨朵出现在原先闪电出现的位置,这带来了至关重要的视线。过近了,约书亚放慢速度松开了在手中的传送卷轴。魔法的位置太过靠前了,除了那华丽的火焰魔法他什么都没看到。旋转绽放开来的花朵掀起了不分敌我热浪,密探张开手掌催动昆瑞法印抵御着火星。他扭头看向巧,内心泛起愧疚,与他同一阵营的魔法师已经被对方的剑客摸到了近旁。
耀眼的泡沫吞噬着手臂护盾和火花,该死的,约书亚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硬生生的扯开。他短暂的失去了视线,然后在仿佛破碎镜面的视觉下,他看到了四分五裂的银白色绒毛披风。他能感觉到手上的剑和脚了,刺出的剑刃畅通无阻,密探一边用力顶住剑柄一边抓住敌人的肩甲向后扯。高高举起的战斧“当啷”落地,赶上了,死里逃生的巧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惊讶。
“蠢货!”巧冲上前来骂道,用柔弱的肩膀撞开了密探。
被刺中心脏的剑客化作了对方魔法师死灵法术的跳板,巧张开手臂挡住了大部分尸体爆炸带来的腐蚀魔法,但那些锋利的断骨也插遍了他的全身。魔法师鲜血四溅,踉跄地向后倒去。约书亚抓稳剑尾旋转脚尖切断了头顶火把,并及时的挽住了魔法师。他拉着巧一步步向着路中间走去,不料对方法师早就洞悉了他的想法。那宣告着死亡的白线再一次破开黑暗射来,穿过巧的脖子和他的手臂,细微的引导电流麻酥酥的。他不能放开巧,这引导性的闪电会锁定到周遭的所有目标。
爱丽丝,拜托了!
约书亚朝后侧划开右腿,双手握紧将长剑斜过左肩。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隆声,引导后的闪电袭来了,架好的防御姿态瞬间被难以想象的冲击力打破。剑面狠狠地撞在了肩膀的防具上,不过他站得很稳,没有被掀翻。这只是开始,最令密探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,四散开来的微小电流与他毫无防备的脸部吸引到了一起。疼痛已经不是最先让他察觉到的事了,白晃道刺眼的电光并没有停下但却消失不见了,左眼看不见了。这是暂时的?但至于这样强大的攻击而言,这是几乎不可能的判断。
没时间了,电流的力量在逐渐减弱,约书亚扭动身姿,长剑肩膀为中心旋转正朝对着闪电。由陨铁打造的剑身切开电流,密探嘶吼一声,冲向法术发射的尽头。要结束了,约书亚甩开长剑击溃了最后一次电流,洞穴内重归平静。他扯开火球术的卷轴随意的释放而出,横冲直撞的火焰点亮着前进时的道路,看到你了。对方的魔法师一脸惊恐的张嘴吟唱咒语,冒着烟的法杖被他高高地举起。二十步的距离,他不依不挠的垂死挣扎。约书亚果断的扔下手中的长剑,如烈阳一般的璀璨的金色雷电在紧握的拳中迸发而出,密探不需要闭眼瞄准了,他拉起这曾经只属于神明的弓弦。
松弦,放箭。
精准的雷电将目标连同握住他的手掌炸了个粉碎,战斗发生到现在,一死两伤,但惨叫声还是第一次出现。约书亚欺身到他身旁,密探插在胸前鞘内的匕首,从冰冷的皮革进入到了温热的腹部。就和滑动着一筐腐烂的水果一样,他忏悔似的跪倒在地上。
约书亚推倒尸体,摇摇晃晃的往回走去,他大口喘息着。肾上腺素的褪去,让脸部的伤口积蓄的疼痛开始发作,眼睛却毫无反应。他俯身捡起爱丽丝。“结束了,”他咬着牙颤抖的说,“面对魔法师,我又活下来了。”
两侧的火把亮起,巧唤起了他的魔力网,魔法师面如死灰的靠在墙壁上。插在他身上的骨头大概有十多根,深浅各不相同。
“你**中动脉了,情况很不妙。”约书亚扶起来他的肩膀。“你的师傅或许能治好你,所以我们得赶快,他的魔法再高超,对付起尸体应该也是毫无办法。”
“都死了吗?”巧问道。
“那个剑客除了现在插在你身上的骨头,大概是找不到他活过的痕迹了。魔法师那一块地方现在很臭,我想他大概便秘了很长时间了,值得庆幸的是他以后不会在烦恼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巧气若游丝,“身份……我需要知道……”
“回来在看也不迟,”约书亚干脆将寸步难行的魔法师抱了起来,“你还能打开传送门吗?”
“他能够……自己启动的……”魔法师没说完就昏死了过去,胸脯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想挣扎求生。
密探将全部的魔力储备注入卡利姆法印,用于干扰神经的法术虽不能治愈伤口,但可以让其醒过来。魔法师不能睡过去,至少现在不行,他现在必须要保持意识的清醒。
“奥……背叛……”巧疲倦不堪的睁开眼睛,断断续续的说着不明所以的话,密深根本听不清楚。“神明……”
“什么?”约书亚不止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,人们在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。
“咒术……恶魔……咳咳咳……”巧咳出的血流淌在他的脸上,“劳伦斯和精灵们……”
“该死的,”约书亚艰难的爬上这一段道路尽头的缓陂,他们大概到了山体的中央,幽暗的月光就照射在不远处的传送台上,“给我撑住啊。”他加大手中法印的威力,这已经可以使一个成年男人发疯了。
“千万不要……”巧如同回光返照,紧拉住密探的皮革铠甲,“与他狼狈为奸……”
“不会的,”约书亚不清楚魔法师的意思,他尽量用力挽起手臂跑了起来,“我答应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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